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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导读老师：加加邬师

最后的鹿王（1）

黄越城

30年前，（2）我曾在农场的鹿场当场长。一天，我在高倍望远镜中发现了一只头上长出六枝杈的健壮公鹿，它的动作与神态极为潇洒优雅，简直有王者风范。

那是大自然的造化，美与力的完美结合。（3）

农工们告诉我，那只鹿曾是这里野鹿群的首领，我们这个鹿场就建在它原来的领地上。刚建鹿场时，它曾多次率鹿群来“收复失地”。（4）

野鹿群被吓走后只有它故土难离，经常来鹿场附近转悠……直到近来才不再露面了。

没有人想伤害鹿王——当时虽然没有保护野生动物的具体法规，但当地居民全都以质朴善良之本性与各类野生动物和平相处。（5）

我对鹿王产生了兴趣，经常骑马到鹿王出没的那个山坡去寻找，甚至还在那里露宿了几夜。后来终于见到了鹿王，它站在离我不足20米的地方面对着我，眸子中闪出愤怒和惊讶。鹿王与我对峙了好半天，直到我的马向它走去，它才慢吞吞地离开。

鹿王的傲慢激怒了我的马，它长啸一声直奔鹿王冲去。鹿王跑跑停停，不时回头挑衅鸣叫。马更加怒发冲冠，不顾一切穷追猛撵。（6）这是一匹没有被骟过的儿马，性格倔犟脾气刚烈，它曾独自追赶一群狼并踢死了其中的一只。

鹿的短跑速度远远超过马，但不善于长距离跑，一般的鹿都是挑选马无法奔跑的陡峭之地才能摆脱追赶，鹿王却与我的马进行了一场马拉松式的公平竞赛……（7）

最后，我不得不从马背上滚了下来，才没使它们两败俱伤。

我在高倍望远镜中还见过两次鹿王与狼搏斗的情景。一次是一只阴险的孤狼，它在鹿王身后一瘸一拐地悄悄跟踪，直到一扑成功的距离时才跃起。（8）然而就在同一瞬间，鹿王突然转身用鹿角向上一挑，那狼便瘸着腿逃走了，而且是真的瘸了。

另一次是一群狼的合力围剿，鹿王在一览无余的山坡上与群狼周旋了好几个回合，正当狼群对其的包围合拢之际，鹿王从狼群头顶一跃而过，快得像流星。

我没想到的是，鹿王竟与我的马成了朋友。（9）它频繁出现在鹿场附近，开始是远远地徘徊观望，后来便发出长长的呼唤。马便遥相呼应，发出同样的长鸣……

每当这时，我就把马放出鹿场。它们便在一起嬉戏玩耍，时而奔跑，时而漫步……后来，我跟在马身后去拜访鹿王。

它感受到我没有恶意，也就不再躲避。（10）看来，对家养鹿群不屑一顾的鹿王并非一意孤傲，它是愿意结交脾气相投的朋友的。

农工们说，公鹿的角每年都要长出一枝新杈，长到七枝杈时最完美。我极想看到鹿王长出七枝杈时的模样。但是，到了鹿角长杈季节鹿王却在鹿场附近消失了……

疑惑了好几天之后，我猛然想起前些天我帮农工割鹿茸割破了鹿的头皮，痛得那只鹿直叫。鹿王一定是看到了当时的情景。

我几次骑马到鹿王居住的山坡去寻找，但每次均无功而返……

秋天，深山林区烧了一场大火，（11）一大批动物逃到了鹿场附近，十几个追赶逃难动物的猎人也随之而至。农工们告诉我，那些猎人发现了鹿王，正在全力捕捉，他们想要那漂亮的鹿角。

我没太把那些猎人当回事，（12）他们根本就靠近不了鹿王。

但是，我低估了那些人的能力。我在高倍望远镜中看见鹿王被十几个不断举枪射击的猎人逼上了悬崖——从鹿王奔跑的姿态上看，它已经受了伤，而且伤得很重。

我实在不愿记述那惨烈的一幕：被逼到悬崖边上的鹿王突然将头上的角猛力向岩石上撞去，然后纵身跳下悬崖……（13）

3天后我才赶到那悬崖。悬崖下深不见底，什么都看不见，我找到了那块岩石，地上只有鹿角的碎片……一只美丽的，仿佛神话世界中的精灵就这样从现实中消失了，它是否长出了第七枝鹿杈呢？（14）

去悬崖时我没有骑马，我不想让马看见它朋友的美丽的碎片。（15）